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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梦觉得自己挺难的，年关将至，她却丢了工作。

赵川觉得自己也挺难的，想结婚，彩礼二十万却是一分都不能少。

赵川和赵梦都属于赵家村，出了五服的亲戚，谈恋爱也好结婚也罢都是政府允许的。

只是他们同属于赵家村，却也不是一个赵家村，一个是东赵村，一个是西赵村，隔着一条浅弯弯的溪水便是两个地方的人。

赵川想娶赵梦，可赵梦心里只有那一摞一摞的红票子。

赵川心塞，赵梦心里也不痛快，为什么一张红票子就那么重，重的能把一个好好的活人压得喘不上气。

快过年了啊。

赵梦看着外头飘起的雪花想着家乡那边儿应该还是见不到雪的，只有淅沥沥的冰冷的雨水，明明没这边儿这么冷的气温，却能冻得人生出疮来。

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大弟弟要上学，小弟弟也要上学，一个来年考大学，一个来年可就要上高中了。

钱从哪里来。

爹妈都五十的人了还在忙到，家里的地都不知道能有多少收成，能有多少收成呢？

赵梦发现自己想不出来，她是家里的长女，也算是手掌上的第一颗珠子，不说别的，就供上了大学这件事儿就足以让爹和娘在家乡扬眉吐气一回。

大学生遍地都是怎么样，咱们家穷也供出了一个大学生，一个女大学生。

想起当年爹在酒桌上和邻人的吹嘘赵梦的眼圈儿就红的打颤，那时候她觉得骄傲，走路都得仰起头，瞧着别的丫头小子更是得意的不行，我是大学生，女娃儿里的大学生，比谁都光棍。

可是然后呢，还有了么？

大学四年靠着省吃俭用靠着打工赚出来的钱都交给了学校都交给了摊贩，自己还剩下什么，自己的家里还剩下什么，骄傲当不了饭吃，只能让自己更加觉得艰难。

弟弟大了，需要钱，家里爸妈老了，需要钱，自己想结婚，也需要钱，可是钱怎么就那么难赚。

抹一把眼泪，手里攥着银行卡提出来的一万多块钱，这是最后一次年终奖，也是今年能拿到的最后一笔钱。

一万块，小时候觉得是个多么大的数啊，可现在，连个屁都不是。

在网上的群里发一句“我好难啊”，立刻就有人回复：你一个月七千多的工资难什么难。

可是我被辞退了啊。

呵呵，作，要我是老板我早就辞了你了。

我做错了什么了，凭什么我就活该。

就你那出别人都欠你的就活该。

……

赵梦不说话了，也聊不下去了，大过年的，还真就没有一个人能说上一句知心话。

群里的那位又补了好几句，赵梦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她有两个弟弟，那么可爱的孩子，她不能让他们上不上学，她有爹和妈，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吃苦受累，七千，哪里够啊。

有人敲门，象征性的两下之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赵梦不用过脑子都知道肯定是房东来了，明天就要上火车，这房子也就到期了。

过完年再回来的时候，她就得搬到一个环境更差的地方，一个单间，一大堆人公用一个厕所一个洗脸台一个厨房，也许环境都没这里安全，可是她不怕，因为那里便宜。

“呦！怎么了这是？”

房东太太大概没想到这姑娘在屋，更没想到还是个梨花带雨的模样，左右瞧瞧眼光就落在了赵梦手里的一沓子红票子上。

“梦啊，怎么啦，这不是要回家过年了么，你哭什么啊。”

“姨，我没事儿。你有事儿啊？”

随手抹了把眼泪把钱收进包里，下意识的，赵梦把包包挪到了自己身后。

房东太太没提这茬，只接到“这不你明天就要走了么，我今儿个过来看看，咱们房租什么的都算清楚了也不留罗烂”

“房租不是早就结清了么。”

“是啊，不还有水电费网费什么的嘛，再说这东西我不也得看看不是。梦啊，你别嫌姨多心，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规矩总得要讲的吧，你什么时候的车啊。”

“明天早上八点二十四。”

“呦，那可得起早，你那男朋友和你一起回去？”

声音隔着道墙听着就没那么透亮，房东太太声调高了不少，赵梦听着倒也清楚。

“嗯，我俩一起回去。”

“哎呀，挺好的，要我说啊你们现在年轻人啊就是不着急，要是结了婚，再让父母帮衬着买间房，你们这不就安生了不是。还哪用这么没个落脚的地方。”

柜子的门开上又关上，锅碗瓢盆的磕碰声清晰的活着房东太太的好心一起飘过来。

赵梦想说马上就要结婚了，今年回家就是定亲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给咽了回去。

真的能顺利的定亲么，她自己心里都没有底，二十万的彩礼多么，不多啊，可是为什么赵川就不肯拿呢。

她想不明白。

房东太太没听见回应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左右这房子看了透彻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依然笑眯眯，“钥匙放鞋架上就行，过了年我会过来收，你就回家好好过个年吧。”

赵梦答应了，拾掇拾掇出门给自己买了碗面，清汤寡水看不见肉的那种。

肉贵，就算是饭店也要减省着用，曾经的牛肉面能看见两片薄薄的贴在面碗上装门面，现在只能在上面看见剁碎了的肉末。

多那么几块钱也吃不到一口正经的肉，还不如直接来素的，鸡蛋柿子面，挺好。

给赵川发了个信息确定明天早上的时间，那边儿回复挺快，两个人只说了回家要带的东西和约定的时间地点，谁都没提定亲的事儿，气氛送算和谐，赵梦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天色渐晚，这年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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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川撂下手机，也是愁。

和赵梦几天没见了，有点儿想，可是想归想，见了面也大概是不愉快，索性就这么逃避着，还能和气点儿。

两个人处了四五年，感情真的挺好。

一个住东赵村一个住西赵村，打小儿就见过几回面。

那时候人小，都没什么印象，不知不觉大了，就把人放在了心上。

当初是赵川先惦记上的赵梦，也是赵川追求的赵梦，记得赵川乐颠颠跟自己妈说赵梦以后会成为自家媳妇的时候赵妈妈就叹了口气。

“你可得想清楚了，她有两个弟弟。”

赵川明白那是意味着什么，可是那会儿是爱情最为丰盛甜蜜的时候，少年人哪里会顾及那些。如今已经相处了四五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赵川才算真正的明白当初自家亲妈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二十万彩礼，都是给弟弟的，这是赵梦的原话，得给弟弟读书用。

赵川一听心里就凉了，四五年的感情，感觉都喂了狗，可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感情就真的完了。

他不舍得感情，更舍不得赵梦。

这么多年两个人一起在大城市摸爬滚打，陪着他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赵梦，不算特别漂亮也不算聪明，可是踏实，也单纯。

赵川是干销售的，从一分钱不拿白干到月入上万，村子里走出来的小伙子见过的人怎么说也不少。

好看的不好看的，有钱的没钱的，装穷的装富的不说看的门清总算也都能摸着个边儿。他是真的觉着赵梦单纯，也真的觉着赵梦好，除了弟弟。

赵梦整天除了上班就回到租住的小房子里玩儿手机，看综艺追电视剧，玩游戏都舍不得花一分钱，身上穿的用的都是能省就省，比城里好多‘变质’了的女孩儿淳朴的多，也傻的多。

刨了房租赵梦的花销少的可怜，可是她的花销也大的惊人，两个人谈恋爱，什么东西赵川给买没什么问题，吃饭的时候赵川花钱也没毛病，可是有时候，赵川还是会觉得有点儿窝屈。

就有一次，赵川生日赵梦送了件毛衫，他挺开心，媳妇送的自然是该开心的，可是后来他才知道。

那毛衫并不是专为了他买的，

淘宝上做活动，赵梦买了三件毛衫，不同的颜色但是同一个款式，凑包邮买的三件，两个弟弟和他一人一件，关键是那时候距离赵川的生日时间还有几个月，反季的活动。

这事儿赵川心里记着嘴上没说，可是那件毛衫他从来都没穿过，不是他挑拣，就是觉得别扭。

赵川觉得自己对女朋友挺大方，也不在乎她对自己弟弟好补贴家用，可是要是结婚以后还是什么事儿都顾着娘家和弟弟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说远的，就说这二十万，从提出来就一直堵在胸口从来没过去过。

现在不像老时候，彩礼好多都是男方给女方，女方再带回来两个人过日子用，算是给姑娘个保障有个体己钱，这赵川能理解，这二十万他也认可。

可是赵梦这二十万彩礼不是要拿回来的，是放在娘家给弟弟花的，甚至都不是孝敬父母，这就恶心了。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赵川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老了财产自然会落到他们两口子手里，可是赵梦这伏地魔的劲儿，他不想姑息。

算算时间也得有小半年，每回找机会抽冷子跟赵梦谈心的时候赵川都会一条一条的给赵梦分析，分析她的家里状况，分析她自己的生活。

可是最后，赵梦总会是一句：“你就不想拿钱，你就想白捡个媳妇呗”了事。

赵川想说他不是，可是没用。

眼看着就要过年，两个人又要见面了……

提着两个行李箱，赵川在前面走赵梦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到了火车站分着包子和豆浆当早点，赵川看着一手包子一手豆浆的赵梦发愣。

女孩儿还是那么容易满足，小小的包子一口一个也可以吃得眯起眼睛，和从前那个小姑娘别无二样……